黄土高原上,采砂车轰鸣,车轮辗过处浓烟滚滚,几乎要遮住鼠兔的巢穴;一片围网前,普氏原羚用角顶、用蹄挖,一次又一次地想冲过去,最终只能退后……
这是一部没有解说、没有字幕的微电影《迷失的家园》。电影只有12分21秒,画面如实记录着野生动物们的被伤害与死亡——流血的喙、伏地的颈、被毁的窝,以及干裂的土地、粗大的烟囱。
为了拍摄这部毫无收益的微电影,导演乔乔在卖掉了父母资助和自己打工置办下的一套北京房产、一辆车,从大学毕业后便投入拍摄,历时5年,2000多小时素材。截至2013年6月17日16时,这部微电影的网络点击率已超过242万(不计转载)。
著名企业家、大自然保护协会中国主席马云评价说,“震撼的音乐和惊人的场面让我联想到当年希特勒灭绝人性的迫害,同样是生命,是家园!传播就是拯救生命!感谢乔乔和所有制作人的担当和坚守。”
因偶然而来的坚持
乔乔1米7的个头,看起来很清瘦,戴一副眼镜,头发染成红棕色,典型的85后青年时髦范儿。2013年6月初,凤凰卫视约他做节目,主持人窦文涛一见他,开玩笑说:“一看就是没吃饱,穷得叮当响。”
1985年,乔乔出生于河南一个中医家庭。父母本希望他继承衣钵,但他喜欢拍照片,最爱“桃红复含宿雨,柳绿更带朝烟”的画面,高考时顺理成章报了北京电影学院编剧专业。
父母瞧不上他的选择:现在还有谁看电影?县城里唯一的影院都改成浴池了。但两位老人家更没想到,学了四年毕业后,乔乔选择了电影产业中最无人问津的发展方向:自然生态环保纪录电影。
一切源于一个偶然。
快毕业时,乔乔写了一个关于村民在雪天吃鱼的黑色幽默剧本,获得学校资助拍摄。不料当年冬天没有下雪,没拍成。第二年3月,他看到邻近村里一户人家,大红喜字还没有褪色,新媳妇便怀孕了,屋檐下还飞来了做窝的燕子。
乔乔来了灵感:为什么不拍一部纪录片呢?新婚夫妇与新筑巢的燕子,共同讲述一个建立新生活的故事。
拍摄持续了3个月,乔乔印象最深的是夏至那天,幼燕中暑晕倒了,回来喂食的父母愣了,嘴里叼着虫子,焦急地跳来跳去。最后,还是这户人家支了梯子爬上去,给幼燕喂了点水,幼燕才渐渐苏醒过来。
乔乔给这部纪录片起命为《巢》,“动物不再是人的附属,而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情感”, 他也从中体会到了拍摄的乐趣。
他开始研究这个类型的电影,发现中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野生动物电影——以野生动物为主人公,不是科教专题片,不一定要有故事性,但一定要传达某种理念,由导演赋予影片以人文精神气质。
2008年7月,乔乔大学毕业,9月,他组成一个6人剧组直奔黄河中下游,在湿地上开机拍摄。他的设想大胆:没有剧本,先拍摄海量素材,再从中选取画面,建立逻辑。组里包括摄影助理、跟焦员、场工等人马,一切都按故事片拍摄的标准配备。
很快,他发现这样不行。他是“导演”,但无法控制“演员”,他不知道鸟要往哪里飞,等看到了再架设备开机,已经晚了。
还有钱。这种电影拉不来赞助费,他一咬牙把父母接济和打工买的房和车全都卖了,换来200多万元启动资金。然而200万半年就没影了。摄影助理的工资,他最初按北京行价付,一天1200元,后来只付得起一天100元;电影胶片,最初一卷1500元钱,能拍四分钟,省着用,也只能拍十几天,更令人沮丧的是,有时拍一天下来,一个有用的画面都没有。
乔乔差一点就放弃了,直到一只灰鹤出现。
2010年春天,他用长焦镜头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搜寻时,突然发现一处草丛下有动静,仔细一看,那是一只灰鹤——这有些奇怪,早在1个月前,候鸟们都已经北迁了呀!再仔细一看,旁边还有一只灰鹤,似乎是生病了。乔乔这才明白,健康的灰鹤是留下来陪伴同伴的,“当时心头一震,它伤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”。